她容颜貌美刚入宫就被封贵人，荣享盛宠整整三年
但奇怪的是
这三年里她怀胎三次，滑胎三次......
这宫墙里的人，天家恩宠和皇家子嗣，注定不能两全
1
“绿湖姐姐，娘娘睡了么？”
“已经睡下了，今天晚上我值夜，你去外间休息一会儿。耳朵机灵点，别睡太死。”
安排完钰翠宫内的宫女，我倚在栏杆旁望着天上的满月，夜风吹得宫墙旁的竹子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，让我本不宁静的心更加烦扰。不知王爷在边塞看到的月亮是否圆满，同我眼中这般？
天家的十九弟豫亲王是我心念之人，被天家安排到边塞驻守。我守在这寂寥的宫中余生还能再见到王爷么？
寝宫内传来娘娘的咳嗽声，我手脚放轻来到榻边替娘娘掩了掩被角，坐在脚凳上静静守着娘娘。我随娘娘入宫已经整整八年，娘娘是守御所千总柳之方独女，年十八入宫。彼时的天家大了娘娘足足两旬，选秀时见娘娘姿色出众、聪明伶俐即封了吟贵人。
娘娘得天家圣宠三年之久，位分也是到了妃位。怎奈三年中娘娘滑胎三次，宠爱渐衰。起初天家寸步不离宽慰娘娘，随着龙胎几次不稳，最后只打发太医前来。太医说娘娘此后不易受孕，娘娘听后一蹶不振，每日请完安便把自己关进寝宫内。
进宫第四年，我随娘娘在秋日中秋宴上见到了豫亲王。豫亲王是天家的十九弟，他不同于后宫女人攀附老态严肃的天家，他是扬州三月掠过湖面的清风，吹来满城复苏鲜活的万物，身姿挺拔、眉眼英气，像府里那棵老爷种下的白杨。
肃亲王、豫亲王同天家为皇太后所出，肃亲王是天家十六弟，天朝治水有功的奇才，刚迎娶了皇后娘娘的幺妹为福晋。无意我瞥见娘娘与肃亲王视线相撞，娘娘手中酒杯一倾，不小心把月桂酒洒在了吉服上。
宴会上肃亲王送给每位妃嫔、阿哥公主一个兔爷儿，新奇的民间玩意儿让大家爱不释手。肃亲王见此便讲起来兔爷儿的故事。
说是传闻有年鹿城瘟疫蔓延，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人生了瘟疫。嫦娥见人间苦难，便派玉兔神为百姓治病。玉兔神化成一曼妙少女，名唤玉琅。玉琅治好了瘟疫，百姓们拿出蔬菜瓜果感谢玉兔神。玉兔神什么都不要，只是要了衣裳，用衣裳幻化成各种模样在人间为百姓治病。
或许月桂酒上了头，娘娘听过故事角色绯红地抚着手中的兔爷儿，笑容随着晚间的满月悬挂整夜。
中秋宴后瑄嫔诞下双生女，后宫中极为忌讳生产双生子。如若嫡子为双生子，必定会溺死其中一个，以免立储造成兄弟厮杀的风险。接生嬷嬷按照宫规准备将四公主沉井，瑄嫔不顾生产见红跪求嬷嬷，祈求请示天家后再定夺是否将四公主沉井。
目睹此景娘娘攥紧我的手，我们都知晓结局仍旧期盼奇迹。接生嬷嬷拗不过瑄嫔只得派太监去请示天家，二刻太监回报时带来了圣谕。
“兹芸泽宫瑄嫔乌雅氏毓秀中灵，德仪备至，秉德恭和，赋姿淑慧，今诞下三公主敏德晋瑄妃……”
圣谕中仅有三公主，别无其他。瑄嫔跪在地上宛若秋风中凋零的落叶，轻易就可以被揉捏至粉身碎骨。
瑄妃册封那日我随娘娘去芸泽宫道喜，瑄妃身边侍女给瑄妃画了桃花妆，眼边娇羞一抹春日红，衬着瑄妃更加朱唇皓齿。当天的芸泽宫好不热闹！瑄妃好似台下看客，冷眼观看一场闹剧。
芸泽宫小坐一会儿我与娘娘提前离开，踏出宫门回望芸泽宫，宫殿仿佛被霾笼罩，掩去宫墙内华丽富贵，隔绝住所有绵绵之音，依稀见得垂脊上寂寥的骑凤仙人在雾中伫立。册封翌日瑄妃主动请求去雨花阁为江山社稷祈福，天家准。
眼下妃位的三位娘娘仅余吟妃无所出，皇后娘娘在请安时特赐娘娘一匹松鼠喜戏葡萄藤锦缎，让娘娘制了新衣，讨讨新衣图样的喜气，早日为皇家开枝散叶。
其他妃嫔皆掩面偷笑，娘娘面露尴尬。纵使娘娘想把锦缎扔进火盆里烧掉，然懿旨不可违。我在新衣袖口处绣了一对兔爷儿，不仔细瞧看不出。娘娘捏着袖口哭红了眼。
转年开春儿，我带着娘娘去天家常路过的留春阁赏花。墙外几声鸟鸣传信，我忙递给绢蕻眼神，绢蕻把我俩前几日捉住的蝴蝶放出笼中。娘娘手执海棠扇扑蝶，亭台楼阁内，涓溪花石间，美人扑蝶，尤为动人。
娘娘再次圣宠眷顾。
2
四更天娘娘咳得厉害，我把小炉子上温的梨汁递到娘娘嘴边，娘娘推开梨汁让我扶她坐起来。娘娘攥着兔爷儿倚在床边脸色苍白，若有所思的样子我也不多打扰。
自娘娘在留春阁复宠，天家发觉娘娘钟爱中秋宴的兔爷儿，特命内务府给娘娘制了金、玉、水晶三种兔爷儿讨娘娘欢心，娘娘撇了一眼后便我们收到柜子里不准拿出。
留春阁的白莲盛开，娘娘遇喜，我们从钰翠宫搬到了离养心殿最近的合锦宫。天家本次对待娘娘格外体贴，日日留宿合锦宫陪伴，并特命其他妃嫔在宫中为娘娘抄录佛经祈福，合锦宫内摆满了寓意呈祥的莲花。
娘娘生产那日，天家携皇后、众妃嫔在合锦宫暖阁等候。接生嬷嬷战战兢兢来报吟贵妃诞下双生子，瞬间我的心宛如被人插进一刀茫然不知所措。瑄妃诞下双生女时头磕破了依旧没能转变命运，身子骨弱的娘娘怎能承受住打击！
皇后携众嫔妃跪求天家从大局出发，即便皇嗣延绵乃后宫首任，可双生子兹事体大，需要遵循祖宗遗训。
已成定局之时钦天监监正来贺，汉高祖登基之时天象为五星连珠，今夜吟妃生产又逢五星连珠，大吉之兆。天家大喜当场拟旨吟妃性秉温庄，度娴礼法，今诞下皇嗣六阿哥连祈、七阿哥连祎晋吟贵妃，吟贵妃一族原包衣旗籍抬满洲镶黄旗，赐姓柳佳氏。望今后修德自持，延秉和睦……
本应风光无限的娘娘竟因天家的赐名直接病倒了。祈祎是肃亲王的名讳，天家把肃亲王的名讳拆开给阿哥们赐名，莫非是仅是巧合？
娘娘惶惶不可终日，身子大不如前。皇后借吟贵妃身子虚弱需要静养为由，将七阿哥带到自己身边抚养，天家认为皇后注重大局、礼待后宫遂同意此事。娘娘听闻主事公公前来传话，一口鲜血喷出。
七阿哥被带到愉禧宫后，娘娘需要每日参汤吊着才能撑起精神，天家忙于政事无暇顾及娘娘。合锦宫的莲花还未开败，后宫便来了新人。
这宫里向来只见新人笑，哪闻旧人哭？娘娘的堂妹柳玉苓入宫，天人之姿胜娘娘娇俏几分。柳玉苓舞姿曼妙，翩跹而跃，入宫之后夜夜红帐喜乐。天家喜爱柳玉苓，特取“绰约多逸态，轻盈不自持”中的“盈”给柳玉苓做封号。
柳玉苓晋升贵人第一次踏足合锦宫。她施施然说着:“莲花本就腌臢里出身，浸了半生淤臭，恰巧生了朵并蒂莲就忘乎所以。白莲美则美矣，怎奈花期一月，尽管红莲花期晚，却盛放满夏。”
她在记恨娘娘未在天家面前举荐自己，她苦了几个来回才能在天家面前展露光彩，一朝圣宠同天恩，她定是要把曾经她的屈辱找回体面。
3
盈贵人卒了。
据宫女们说盈贵人从湖里打捞出来的时候鼓眼努睛，分明死不瞑目。盈贵人卒了的消息天家听过也难过半晌，继而嘱咐皇后好好操办太后寿诞，切勿因小事叨扰了太后心情。
盈贵人被太监们草席裹着运送出宫，娘娘在草席里塞了一个柳家家族玉佩，望来世柳玉苓做个谦谦君子，如切如琢。
后宫向来没有姐妹情深，失去一个贵人断不会影响筹办寿宴的心情，妃嫔都使出浑身解数在太后贺礼上，寄希望于贺礼得到太后认可，往后日子便有了靠山。
泰和殿张灯结彩，各宫妃嫔都制了新衣，天家特请了颐庆园班子为太后表演。豫亲王的位置空着，我心中空了一块。娘娘备好一对嵌红宝石金如意，恰逢肃亲王一对玉如意。皇太后笑道:“金玉满堂被她都占了。”
天家艴然不悦，恰逢胆小的宫女摔了玉盏，天家抬手给了宫女一耳光，叫主事公公拖下去惩戒。我惴惴不安站在娘娘身后，娘娘心如明镜，称身体不适提前离席。
扶着娘娘走出泰和殿，冷风灌进衣袖背上一凉，遇上风尘仆仆赶来的豫亲王，边塞艰难，王爷清瘦了许多。
“见过吟贵妃。”
“见过王爷。”
我心疼地望着豫亲王，竟在王爷面前失了礼仪。在娘娘提醒下我才慌张给王爷行礼问候。
“这位宫女是初入宫么？”
“回王爷，奴婢绿湖是娘娘陪嫁侍女，方才见王爷清新俊逸一时失了礼仪，望王爷恕罪。”
“怪天家偏爱贵妃，吟贵妃明艳娇美，身边侍女也是不俗模样。臣弟远在边塞，耳边都不乏天家与贵妃恩爱事迹。”
王爷把跪在地上的我扶起，羞怯地看向王爷脸庞，王爷展颜一笑。朗月当空，君子瑟兮僩兮，赫兮咺兮，试问何人不沉醉。
“本王先行告辞。”
王爷转身朝着泰和殿离去，娘娘提起去钰翠宫走走。钰翠宫现在住着两位宠的答应，此刻都在太后寿宴上。钰翠宫亦同当年模样，娘娘种的那排翠竹已经高过宫墙。
“绿湖，咱们种的竹子已经这么高了。”
“小主当年打趣活不过来年重阳，现在根根挺拔。”
“是啊，日子不耐过，转眼在这宫里好些年了。最是人间留不住，朱颜辞镜花辞树。宫墙太高啊，圈亡了我们，自有下一批我们。”
“小主醉了，我扶您回宫休息。”
“醉了有何不好？醉了我便不是吟贵妃，醉了我也不是六阿哥、七阿哥的额娘，醉了我也不是柳大人之女。醉了我便是柳玉琅，我也只想……做柳玉琅。”
“小主。”
我急切喊了一句，生怕娘娘乱说落了别人口舌。
“绿湖，你再隐忍三年就自由了。而我，一辈子都困在深宫中了。”
“绿湖愿追随小主一生，绿湖家道中落本应被卖进青楼抵债，是小主让老爷把我买下，让绿湖吃饱穿暖。绿湖不想出宫，想永远守着小主。”
娘娘踉跄着把我扶起来，掸了掸我膝盖上的泥土。
“傻孩子，我不要你陪，你还有一辈子给自己活。我不要你在这里浪费一辈子，余下这三年你陪好我就可以。”
4
驷之过隙，仅剩三月即是出宫的日子。娘娘每日操劳我的出宫行囊，不是今日给我备上几支金簪，便是明日再给我塞进上几片金叶子，整个钰翠宫都随着娘娘忙碌起来。
“小主，勿要再惦记给我装什么了，绿湖尚没决定好是否出宫。”
“平日里伶俐的人儿倒是说起来胡话。先皇在位时宫人二十五后可出宫，天家体恤改制二十二岁出宫婚嫁自由。天恩福泽，你多幸运！另着说我钰翠宫可不留你啊，你太能吃了，钰翠宫养不起啦！”娘娘戏谑地说，自两个月前娘娘便给我准备出宫行李，这段时日算得上从合锦宫搬回钰翠宫后娘娘最忙碌的日子。
“小主别惦记我了，快去瞧瞧六阿哥怎么许久还没回来？”
“定是贪嘴孙答应那儿的果子，快扶我去看看。”
到了昭絮阁不见六阿哥，正巧孙答应从外头回来。孙答应说带着六阿哥在花园玩耍，遇上了七阿哥带着皇后赏的西洋钟，六阿哥好奇便跟着七阿哥同玩。孙答应本想陪同，服侍阿哥们的嬷嬷说阿哥金贵，孙答应这种位分低的不懂得轻重照顾不好，便不让前往。
娘娘宽慰孙答应几句起身去寻六阿哥，不过一刻钟时间，到了花园不见两位阿哥的身影，竟也不见随行嬷嬷。不安的情绪涌上心头，娘娘随即遣钰翠宫里的所有宫人在皇宫内寻找两位阿哥的身影。
娘娘与我前往愉禧宫求见皇后娘娘，告明来意皇后说未见两位阿哥来愉禧宫，即刻增派了人手寻找。怒斥娘娘照顾不周，待寻得两位阿哥后去愉禧宫自领责罚。
我与娘娘寻到了夜深，娘娘的嗓子已经喊哑了。
“小主体弱，不可再这么折腾下去了。我们先回宫里等待消息，整个紫禁城都是寻找阿哥们的人，消息定会来报的。”
娘娘在我搀扶下回了钰翠宫，天家已经在钰翠宫等候。烛火下看见天家的白发又增，老态龙钟地坐在软榻上。近年边塞战事频发，江南又连年水灾让天家心力交瘁。眼下两位阿哥不见，再硬的心肠也会黯然销魂。
“玉琅。”
天家上前扶住娘娘，娘娘宛如驴皮影艺人手中的皮影，没有心肝得任人操控。
“玉琅放心，朕已下令所有人员寻找连祈、连祎，朕向你保证，一定将孩子安全送到钰翠宫。”
娘娘神色平静盯着天家，“天家用什么保证？”
“天家，天家，找到两位阿哥了。”
天家近身伺候的李公公慌张来报。
“两位阿哥现在何处？”
“回天家，两位，两位阿哥在留春阁处的河里寻到时已殇。是阿哥身边伺候的嬷嬷乔装打扮准备出逃时，护卫识破拷问后得知，两位阿哥拿着皇后娘娘赏赐的西洋钟嬉戏不小心跌进河里。嬷嬷不识水性未敢下水，喊了半晌无人，阿哥们也在水里不见身影，她害怕天家责罚想偷偷跑出去。”
“混账，混账！把那婆子扔进慎刑司，告诉慎刑司让她死去，每日投喂断肠毒药、日受酷刑，再用上好的药材诊治。要让这婆子在世上活过的千百日子皆是百般折磨。”
天家话音刚落，娘娘便已昏厥。醒来后的娘娘喘息不便、形如枯槁。太医院说是由相火上乘肺金，患了无法根治的痨瘵，恐怕时日不多了。
我背过娘娘擦去眼角的泪水，端着梨汁给娘娘喝下。
“绿湖，我知晓我日子不多了。这封信无论用何办法必定转交给祈祎。我在这世间走了一遭，遇到过祈祎已经无憾，我很快就可以见到我的孩子们了。”
“娘娘放心，我定把信交与肃亲王手中。”
“切记不要将信件交由他人传送，必要是你亲手交付肃亲王手中。”
我把信件藏在袖中，打算混入御膳房采购车中出宫。途中撞上了天家与豫亲王同行，行礼时信件缺不慎掉落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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